“既然如此，你說來聽聽。”春水娘只冒了這一句，便抿緊了唇角不再做聲。

“咱們不妨打開了天窗說亮話，”喬月眼波盈盈，言笑晏晏，極柔和地開口：“我知道春水娘你西平中原兩頭跑，存了什麽心眼雖不便明示，不過大概猜得出來，誰給的好處大你就幫著誰，本來麽，收賣軍情消息這種路數就是沒有永遠的主子一說的。誰給的錢多誰的路子硬，誰就能占先機，春水娘你說，我這話有道理麽？”

春水娘輕哼一聲，想說什麽，但是看著藥姑從喬月飛過來的眼刀子，和齊叔陰沈逼面的神色，張了張嘴，還是閉上了。

反正現在，她知道自己說什麽也討不到好處的。

也不知為什麽，心境一回到幼年時，情緒心智也都跟著回去了，春水娘變得很會看人眼色，察言觀色地行事了。

一分鐘前，她是老子天下無敵你們都死開的打開模式，一分鐘後的現在，她變得小心謹慎起來。

“西平出了事你才跑回中原來，說明你在西平那邊有事要辦，但沒辦成就讓東盛給攪合了，對不對？”喬月循序漸進，一點一點套著春水娘的話。

春水娘剛剛擡眸與喬月對視，便如被燙了一下似的， 很快又縮回眼去。

喬月心中有數了。

對方沒有承認，可也沒有否認，可看其閃爍的眼神，大約是被自己說中的心思。

“西平眼見不中用了，中原也討不到什麽好處，春水娘，不知你有沒有想過，識時務時，為俊傑呢？”

春水娘臉色一白，突然怪笑了一下：“就算西平完了，東盛也不見得落盡好處，那邊皇帝不是什麽能成大事的東西，喬老板你身邊有宮裏出來的老人，你不知道這一點，他們也沒告訴你麽？”

喬月譏誚地低低地嘲笑了一聲：“東盛帝是個慫貨沒錯，不過帶兵去了西平的八皇子春水娘你是見過的，他又如何呢？”

春水娘一驚：“八皇子向來不得君心，我以為他去西平打先鋒只是東盛帝讓他去送死而已，難不成太子身份已定？”

這倒是她從來沒有想過的問題。

東盛宮中向來波譎雲詭，風雲變幻得太快，東盛帝弱不成君，才讓外戚潘家成了氣候，前段時間不說潘宗元要趁東盛帝出國祭祀之際造反？

怎麽一下子說變又全變了？！

“八皇子搞定利用潘家內訌搞定了潘綜元一事，原來機敏如春水娘你，也不知道？”喬月冷漠地輕嗤一聲：“看來您的工夫還沒到家，這麽大的事竟一點兒風聲也沒吹到你的耳朵裏？”

春水娘咬了咬牙。

國監司受自己好處不少了！左丘這個老狐貍！說好內外消息兩家共享，原來這麽大的事他也瞞住自己！

“現在西平大勢已去，”喬月邊說邊觀察春水娘的表情，對這一點其實她心裏沒底，不過見對方才從西平回來，對自己的話竟無異議，知道猜得沒錯，不由得心裏狂跳，繼而欣喜不已。

文玄定已得手！

“西平大勢已去，東盛借了他的勢力，正當如日中天，春水娘，既然你能從個藥引子活到現在這個地位，見風使舵，英雄因時事而造，這道理想必不用我多說了吧？中原帝那是個沒用的草架子，你剛才說花掌櫃的什麽來著？一肚子糟糠的繡花枕頭，面兒上看去滿有把握，其實心裏毫無成算。”喬月慢條斯理地柔聲道：

“中原帝比姓花的還不如，看起來笑嘻嘻的，卻又剛愎自用，不聽人言。多少年前種下的禍直害到如今，這樣一個人，你還幫他？”

藥姑齊叔俱是一驚！

喬月這話說得也太過直白，春水娘難道不會起疑？

果然春水娘白瞬間沈下臉，眼底閃過一絲疑惑：“你不是中原人？敢叫皇帝做他？！”

藥姑齊叔又同時松了口氣。

重點抓錯了，還好，還好。

喬月無所謂地聳聳肩：“現在這個世道，皇帝誰當還不定呢！西平帝前幾天也一定想不到，他的政權如今會落進東盛手裏。春水娘，我可是一片好心誠意相待，你要打小報告什麽的，那就白費我一片心了。”

春水娘不吭聲。

藥姑知道此人行事詭譎，性子陰鶩，且又毒辣無比，怕她真的如喬月所說，忠於中原向皇帝打小報告，那喬月可就不便再向前去了，於是冷笑一聲提醒她：“你認個泥菩薩還想過得了河麽？東盛吞了西平，還有個不進攻中原的道理？”

春水娘心不在焉地‘嗯’了一聲，卻猛地擡起頭來，妖艷的眸子中忽然閃過一絲兇光：“你剛才說，”指著喬月：“中原帝多少年前種下的禍直害到如今，這話什麽意思？”

藥姑齊叔臉色大變。

到底春水娘不俗，還是聽出這話裏的錯漏來了！

這明明是有些洩露自己底細的話，精明如喬月，怎麽會這麽失誤地說出口去？！

“本是自己的天下卻讓兩個弟兄分了去，怎麽不算禍害？還有比這更大的禍害麽？”

不料喬月風輕雲淡，輕輕松松就接過了春水娘的問題，她知道藥姑齊叔在怕什麽，她卻胸有成竹，一點懼色沒有。

對春水娘這號人物來說，國事才會放在心上，死個把公主完全不算什麽大事。喬月知道，自己的身世絕引不起對方懷疑。

果然春水娘松了口氣，這才接過藥姑的話：“中原如今成了泥菩薩？那你不留在哲州做墻頭草，反跑進中原腹地來做什麽？”

喬月莞爾一笑：“就為賣這個消息給你，好收賣你啊春水娘！”

春水娘哼了一聲：“我就這麽好？值得你個東盛的探子來買？”

言辭間，儼然已當喬月是東盛的人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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